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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昌广告公司十八层的灯光依然亮着。透过落地玻璃，可以看见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彩色便签，像一群被困住的蝴蝶。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张总监的脸上，映出他眼下的青黑色。他揉了揉太阳穴，啜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。
"再来一版。"他对设计组的小伙子说，"主视觉要更有冲击力，*好能让人一眼*记住。"
小伙子点点头，手指在数位板上飞快滑动。屏幕上的图形不断变形、重组，色彩从橙红跳到蓝紫。张总监盯着屏幕，忽然想起十五年前自己刚入行时，还在用马克笔在纸上画草图。那时候客户要的不过是报纸上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广告位，现在却要"全媒体矩阵轰炸"。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，林总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。"老张，还没走？"他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，脸上却带着胜利的笑容，"刚拿下汽车集团的全年代理，三年八位数。"
张总监扯出一个笑容："恭喜。"
"现在客户要的不只是曝光量了，"林总瘫坐在沙发上，解开西装扣子，"他们要转化率，要品效合一，要数据闭环。"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扔在桌上，"这是他们过去三年的用户画像，下周提案要用。"
U盘在桌面上旋转了几圈，停下来时闪着微弱的红光。张总监想起公司刚成立时，客户资料都装在牛皮纸档案袋里，现在却浓缩在这拇指大小的金属块中。
天蒙蒙亮时，张总监终于放设计组的小伙子回家。他自己却还不能走，上午十点还有视频会议。他走到窗前，看着城市慢慢苏醒。楼下早餐摊的蒸汽升腾起来，在朝阳中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。远处CBD的玻璃幕墙已经开始反射晨光，像一块块巨大的显示屏。
"张总，您要的简报。"实习生小林轻轻推门进来，放下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。这个00后女孩总是化着**的妆容，连加班到凌晨也不例外。
张总监翻开文件，里面是竞品*近半年的所有广告投放分析。社交媒体、信息流、短视频、搜索引擎...每个平台的数据都被做成漂亮的图表，旁边标注着转化成本和互动指数。
"做得不错。"张总监说，"去休息吧。"
小林却没有立即离开："张总，我在想...我们是不是太依赖数据了？"
张总监抬起头。女孩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。
"上周那个公益广告，明明测试数据不好，但发布后反响特别好。"小林继续说，"有时候我觉得，数据*像后视镜，只能告诉我们去过哪里..."
张总监笑了笑："去睡吧，十点还要开会。"
女孩离开后，张总监走到公司的"荣誉墙"前。那里挂满了这些年获得的奖杯和证书：金投赏、龙玺、艾菲...在*高处，是公司**座奖杯，一个不起眼的小铜人，底座刻着"2008年*佳平面广告"。那时候公司只有五个人，挤在居民楼里办公。
上午的视频会议准时开始。屏幕那头的客户总监西装革履，背景是精心布置的虚拟办公室。张总监这边却只有他一个人，其他同事都在家里接入。
南昌广告公司"我们这次要年轻化，要破圈，要social引爆。"客户总监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，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，"预算不是问题，但ROI**做到1:3以上。"
PPT一页页翻过，每页都塞满了数据和图表。张总监注意到客户总监的目光在触及某个KPI指标时明显亮了一下。那是一个预测模型给出的数字，**到小数点后两位。
会议结束后，创意总监老王从家里打来电话："听说又要改方向？"
"嗯，他们要更'炸'的。"张总监说。
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，老王长长地吐了口气："我入行那会儿，一个创意能用半年。现在呢？抖音上一个热点活不过三天。"
下午的头脑风暴会，会议室里坐满了人。智能白板上实时同步着每个人的创意点子，AI助手正在自动生成思维导图。张总监看着那些不断跳出的关键词：元宇宙、NFT、虚拟偶像、沉浸式体验...
"我觉得可以做个AR互动，"一个年轻策划兴奋地说，"用户扫描产品*能看到3D动画，还能分享到社交平台赚积分。"
"太常规了，"另一个立即反驳，"不如搞个线下快闪，结合区块链，参与的人能获得数字藏品。"
讨论越来越热烈，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度。张总监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孔，想起自己**次参加比稿时的情形。那时候他紧张得手心出汗，带去的提案只有十页手绘稿，却意外打动了客户——因为他在*后一页画了客户老板的卡通形象，逗得对方哈哈大笑。
傍晚，张总监独自站在公司的露台上抽烟。夕阳把整个城市染成橘红色，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像着了火。他的手机不断震动，工作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：媒介部汇报了*新的流量价格，设计组提交了三版主视觉，客户部转发了竞品的新动作...
南昌广告公司烟抽到一半，手机响了。是妻子问他今晚回不回家吃饭。张总监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霓虹灯，说了个"忙"字。
挂掉电话，他发现露台的角落里堆着几个旧纸箱。好奇地翻开，里面全是过期的印刷品：宣传册、海报、DM单...*底下居然还有一叠泛黄的报纸，上面的日期显示是十五年前的。张总监抽出一张，在房地产广告版面上看到了自己设计的**个作品——一则简单的楼盘广告，铅字印得有些模糊，但那个"**地段"的标语依然醒目。
夜幕**降临，城市变成了光的海洋。张总监回到办公室，发现创意部还在加班。老王叼着烟，正在数位板上涂涂画画。看到他进来，老王举起屏幕："看这个怎么样？复古风，用90年代电视广告的感觉。"
屏幕上是一个模仿老式CRT电视机效果的动画，带着雪花纹和跳帧，却意外地有种亲切感。
"有意思。"张总监点点头，"但客户要的是'前沿'。"
老王耸耸肩，手指一划，画面立刻变成了充满未来感的赛博朋克风格："这样呢？"
凌晨两点，张总监终于关上电脑。走出大厦时，保安已经认识他了："又这么晚啊，张总。"
夜风很凉，张总监裹紧了外套。街对面的巨幅LED屏正在播放某手机品牌的广告，**清的画面里，一滴水珠缓缓滑过镜头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。广告语是八个大字："看见真实，感受可能"。
张总监站在路边等车，抬头望着那块不断变换画面的屏幕。在某个瞬间，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门口的电影院，那面手绘的《少林寺》海报。画工不算精细，但每次路过，都会让他驻足良久。
叫的车来了，车窗上贴着某平台的二维码和广告语。张总监钻进后座，疲惫地闭上眼睛。车载广播正在播放一档深夜节目，主持人用温暖的声音念着："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，我们是否还记得*初被一则广告打动的感觉？"
车子驶过空旷的街道，路旁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影。张总监没有睁眼，但那些光依然透过眼皮，在他的视野里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。
